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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暗了，不像刚才那般明亮，一如路长川此时的心情。

    现在他不用刻意压低速度，脚步已经显得沉重。

    刚出了公园，路边又站着一对情侣，女生手里抱着bonape的巧克力礼盒，喜笑颜开，掂脚亲了男友一下。

    “这个是哪款？”她问。

    “598的。”

    路长川看着心塞。楚心却耳尖地听到价格与开业时有所不同，似乎分了两款，一款卖398，一款卖598。

    她的眼神在巧克力包装盒上多瞅了几秒。

    路长川注意到，等再走出几步，他开口。

    “我们也把店里原料整体升级吧，全用北河山星的，我给你供货。你不是喜欢做高级甜品吗？那就从头到尾全都用高级的！”

    楚心纳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干嘛让罗斯在那嚣张啊，罗家的食材还要靠我家提供。”路长川忿忿。

    楚心失笑：“你这次看bonape不顺眼，拿钱帮我把它砸下去，下次再出来一个更高级的bonape怎么办，一直砸吗？餐饮这行不是这样竞争的。漂亮的外形，高级的食材，这些可以吸引顾客掏第一次钱，但最终只有好吃的味道才能让顾客无数次掏钱。”

    路长川不甘心，又说：“那我们扩大规模吧，加入其它产品，钱你不用管，我来出，算我入股好了。”

    “这家店我都已经忙不过来了，还扩大规模。甜品店做的就是小而精，不在规模大小。不全是钱的问题，扩大规模就要招人，魏夏和马丽娜刚练出点手艺，招新人我就是在自寻死路。实力不允许时，就脚踏实地，在条件许可范围内竭尽全力赚钱，但不要玩了命的赚钱，更不是为了把谁比下去。”

    “反正我怎么都说不过你。”路长川嘀咕。

    他又想起当初自己为了给楚心找麻烦，特意买饼干回去分析成分、注册专利，他是没成功，但说不定别有用心之人就用这样的方法成功了呢？

    “不扩大规模，你至少也把现在的产品申请个专利吧，万一被人偷去了……”

    楚心瞅他一眼，奇怪地问：“你家不是开餐厅的吗？这方面都不懂？”

    “我家不是开餐厅的。”路长川说，“当初建千环塔时，爷爷说在顶层开个餐厅，方便谈生意。我家就这一个餐厅。”

    楚心好奇心起：“那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路长川拉长脸，“我家做什么生意，网上一查就知道了。”

    “对哦……”楚心讪笑，“我之前还查过罗家的，怎么把你忘了。”

    “诶！”路长川提高音量，“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楚心抿着唇，嘴角弯得高高的，眼里都是笑意。

    路长川看着，又发不出火了。

    “说到罗斯。”他提醒，“你更得去申请专利，他这种人很狡猾的，现在又跟你是竞争对手。”

    “既然你不懂，我就给你科普一下。”楚心好心道，“做餐饮的都知道，当一盘菜端上桌时，它就没有任何秘密了。任何人吃过这道菜，都会在心里猜出个大概，从食材选择到烹饪技法，同行能吃出的就更多了。但是，不是谁都能成功复制。就像我们在超市买到的瓶装饮料，只要对它进行化学分析，就能制造出类似的东西，但肯定不会一模一样。只讲配方，不讲技术没用的。设备、供应商、原料级别、厨师经验、这些都是隐性条件。”

    路长川想到自己数次失败的饼干，隐隐了悟。

    “所以，哪怕买了你做的饼干，分析出原料也未必做出一样的味道？”

    楚心摇头：“不是未必，是肯定做不出。但是，有可能做出更好吃的。”

    路长川否认：“做不出，你做的最好吃。”

    他根据亲身经历说的，但楚心只当他是在夸自己。

    她继续说：“所以没必要给手工制作的食物申请专利，反而这个专利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申请专利要将原料、配比、烹饪温度、烹制时间和流程都详细交出，申请通过后，这些内容就会被公开。我不清楚现在的规定什么样，大致应该差不多。”

    她笑道：“同一个人做同一个菜，都可能因为环境或厨具改变而出现不同味道，我们很难仅仅凭一个食谱或配方就复制出别人的产品。”

    “这样不是很不安全。”

    “倒有个方法，就是做成商业机密，但劳神费力实在没必要。如果每一个前辈都这样想，那我今天就不可能成为甜品师。我现在所有的手艺和技术都是通过师徒相传和同行学习才能不断进步的。这是这个行业的活力。假如魏夏和马丽娜将来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甜品师，我只会觉得面上有光。”

    “你我就不指望了，你志不在此。”楚心朝他笑笑，“餐饮这行，只有真正知道创造的人，才能走得长远，甜品尤其如此。我觉得罗斯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他用的都是常规商业手段。”

    路长川道：“反正我看他就不爽。”

    “他惹过你？”

    “没有，但他惹过你啊。”

    楚心蹙眉，道：“他不过想挖我跳槽，这也不算惹吧。”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红亭水库。

    红亭水库借了风铃湖的水，单独辟出一块，供人钓鱼吃鱼。

    不管是烤的、煮的都可以在这找到合适的器具，鱼肉鲜美价格适中，是个人气很高的地方。

    餐厅分了两个相隔较远的区域。服务生带着两人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绕到湖后一片更加安静的地方。数个独立小木屋散立湖边，一半在地上一半在水上。

    这里是风铃湖的拐角，用网圈出一小片水域，养了些又大又漂亮的锦鲤。

    路长川问服务生他们是不是第一个到的，服务生给出肯定答复。

    路长川对楚心说：“顾一阳真是，请客还不早点到。”

    远在十里地外的顾一阳打了个喷嚏。

    服务生将两人带到包间，留下一碟鱼食后，先行离开。鱼食是让客人喂锦鲤用的。

    包间很大，内有阳台，阳台地面透明，可以看到锦鲤在脚下游来游去。

    一个接地气的火锅店可以做到这么雅致非常有难度。

    楚心站在阳台上，往下面看，一尺多长的大锦鲤见到人影纷纷聚过来。

    “真漂亮。”

    路长川把鱼食递给她：“要喂吗？”

    “要！”楚心接过来。盘子里是许多半厘米左右的小颗粒。

    楚心往近处扔，引得鱼儿们在眼皮下团团转。路长川偏要往远处扔，看着它们游来游去追抢食物，美名其曰帮它们多运动。

    楚心笑他幼稚。路长川反驳幼稚的人更容易快乐。

    想想还挺有道理。

    一条大尾鱼盯上她手中鱼食，跳出来两三尺，再掉回水里时溅出一米的水花，吓得楚心惊呼出声，急急往后躲，撞到路长川身上。

    路长川伸手扶住她。长发从他脸上擦过，他下意识闭眼吸气，依旧是那股熟悉的香甜气息。

    如果这个时候给顾一阳他们打电话，叫人不要来了，来得及吗？他暗搓搓地想。

    可惜来不及了，正当路长川扶着楚心胳膊时，顾一阳就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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