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城东,荜门巷。 荜门,是指用竹荆编织的门。 顾名思义,荜门巷是个穷苦人居住的地方, 一间破屋内,李峻从昏睡中惊醒。 在梦中,他再次回到雨林,也再次经历了子弹穿过胸膛的那一瞬。 从青梅巷逃离,李峻带着宋袆与春桃躲进了荜门巷。 巷子本就是穷苦之地,再加上数月来的粮乏,荜门巷里饿死了许多人,尸臭熏天,就连寻食劫掠的人都不愿到这里来。 上次的打斗撕裂了李峻的伤口,引发了感染,人也再次陷入持续的高烧中,昏睡不停。 人都有活下去的欲望,即便是两世为人的李峻也是如此。 他在倔强地抗争病痛,努力地让自己活下来,如此才能将宋袆与春桃带离这座魔窟。 李峻睁开眼,借着破窗外的月色,看到宋袆正跪坐在自己的身前。 少女脸上的伤已经结痂,遍布了半张脸,李峻在两日前醒来时就看到了。 然而,此刻宋袆的脸上不仅有痂痕,更是一脸血污,就连脏乱的头发上都沾满了血迹,黏成了绺。 不仅如此,她的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原本的明眸中皆是惊惧的神色,满眼都是泪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峻心惊地支起了身子,眩晕却让他不得不用力地晃了晃头。 “春桃呢?她去哪儿了?” 李峻左右环顾,并没有见到春桃那个小丫头,心中不禁一沉。 “死...了,春...春桃...死了...” 宋袆依旧在战栗,就连想要捂住哭声的手都在无法控制地抖动。 “什么?” 李峻努力地坐起了身子,吃惊地望着宋袆:“到底怎么回事?” 宋袆原本想用手使劲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最终还是放声痛哭。 从青梅巷逃离时,因为走得匆忙,三人并没有带出多少粮食,就连李峻多数的用药也遗留在了钱窖中。 这几日,粮没了,药也用尽了,李峻却依旧在昏迷中。 望着脸色惨白的李峻,宋袆很是心急。 她和春桃可以不吃饭,但二郎不行,即便是喝点米汤,也必须要用,否则身子更不会好了。 另外,二郎必须要用药,如果药断了,二郎回醒不过来的。 如此焦虑下,宋袆决意冒险回一趟青梅巷。 当下,她与春桃早已不是女子的打扮。 原本的青丝都割成了乱糟糟的短发,憔悴的脸上更是涂满了黑灰,破旧的衣衫更让她们犹如乞丐一般。 这是两个少女的故意为之,也是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 因为在眼下的城中,她们只能如此,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今日晚间,宋袆在安顿好李峻后,便与丫鬟春桃趁着夜色潜回了青梅巷。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虽然房子烧塌了,但钱窖并没有过火,里面的东西都保存完好。 两人怕返回的路上显眼,没敢多拿任何东西,只是取了一小袋粮食和李峻的用药,分别藏在了各自的怀中。 然而,当宋袆与春桃几乎临近荜门巷时,却遇到了入城的长安军在杀人。 那是一种肆意地屠杀。 大批的人被赶出家门,除了有些姿色的年轻女子外,余下的人皆被乱刃杀死,血流成河,尸身遍地,叠落成堆。 宋袆是被春桃扑倒的,倒在了一堆乱尸与血泊中。地上鲜血浸透了她的前身,而春桃的血也湿透了她的后背。 三支羽箭都射进了春桃的后背,在前心处露了出来,汩汩的血水染红了她怀中的小粮袋。 宋袆不敢动,就那样趴在春桃的身下,趴在腥红的血水中一动不动。 然而,她能觉察到自己在战栗,即便是咬烂了嘴唇,也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 不能动,也不能死,二郎还在昏迷,二郎不能死。只有这个心念让宋袆在坚持,直到春桃的尸身变得冰冷,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宋袆没有力气背回春桃的尸体,她无声地哭着,想要将春桃拖回家,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听着宋袆的哭诉,李峻的喉结上下蠕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双眼时,有潮湿从他的眼角溢出。 “宋袆,过...来。” 李峻的声音哽咽,伸向宋袆的手也在发颤。 他是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但那是别人,春桃不是。一直以来,宋袆将春桃当做妹妹,李峻亦是如此。 更何况,这段时日正是有了宋袆与春桃的精心地照顾,自己才能活下来。 别人的死可以无动于衷,但春桃已是家人,李峻无法做到无情。 “二郎,是我害了春桃,该死的人是我呀!” 宋袆扑在李峻的怀中,环抱着李峻的身子,痛哭地留着泪。 李峻紧紧地搂住宋袆,想要平息她内心的愧疚与惊恐,但宋袆的战栗依旧在继续。 “不哭,不是你害的春桃妹子,你是她的姐姐,春桃是在救姐姐。” 李峻将脸紧贴在宋袆的头发上,浓腥的血污粘满了脸颊。 李峻抱紧了宋袆。 他从没这样做过,但此刻却想这样做。 为了他,宋袆几乎毁了容貌。 为了他,春桃丢了性命。 自己算个什么,真若算起来,她们与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就是因为有了情愫,她们便付出了最宝贵的东西。 “二郎,你...会...在我身边吧?春桃不在了,在这世上,我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第(1/3)页